散文杂叙
88、《当我长大,你已老去》郝东磊

       当我长大,你已老去

                    

小的时候,家里的五亩薄田,是全家赖以生存的支柱。

每天天刚麻麻亮,父亲就早早起来在田里劳作了,暑假里,他也会带着我一起种地、除草、施肥、翻地、浇水……

跟着父亲干农活是一种享受,每次劳作中,他都有讲不完的故乡、家族、历史掌故。其中,讲的最多的就是吃大锅饭的时候,他带着几个村民爬火车,在那个食物匮乏的年代,以1斤小麦换3斤杂粮的方式把更多的下等杂粮运回来分给大家,让村里百姓都不至于饿肚子。

父亲经常讲的还有爷爷打鬼子的故事,那时9个鬼子组成了一个小分队驻扎在镇上的华山上,当时爷爷躲在山下的柴垛后面打鬼子,每打一梭子弹刚跳到另一个柴垛后,打枪的柴垛很快会被小鬼子的迫击炮轰炸,情况非常危险,但凭着他们灵活转移的优势,最后还是把小鬼子引到山下,再各个击毙了。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就像一本书,相处的岁月里似乎有着永远讲不完的故事,可以说,童年的我虽然生活清贫,但精神文化却是极大富裕。

但我也有不耐烦的时候,有一次,父亲把草帽摘了下来,反放在地下说,“今天把小葱秧子小草除满一草帽,就可以去玩了”。我一看,天呀,针尖大小的小草,啥时候才能完成呀,就趁着父亲不在的瞬间,跑到地沟里挖了一棵比草帽还大的草放了进去,还自以为聪明的拿给父亲看。

尽管父亲笑着批评我,但还是让我休息了半个下午。

                    

从山村里走出的大学生非常少,好在我考上了,当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父亲也高兴坏了。来讲,这是喜事,也是忧事,喜的是他的儿子跳出了农门,忧的是家里穷的叮当响,到哪里去准备几千块钱学费呀。

父亲把家里猪羊和院里的几棵老槐树卖了,又找亲戚朋友借了点,最后一算,还是差了几百块钱。眼看着就要开学了,学费还是没凑够,父亲一咬牙,第二天一早就把缸里的小麦和玉米全部装在麻袋里,整齐地码放在平板车上。

村子距华山镇10公里,父亲有严重的哮喘病,平时干不了重活,这次拉着上千口粮却格外有力,他在车把上绑了一根绳子让我拉着,见人就高兴地打招呼说卖粮食给孩子上大学而我却总想把车子拽回家,粮食可是全家一年的口粮,都卖了他们吃啥呀,可以说,卖粮的这段路是我此生最艰难的行程。

粮食卖完后,我的眼里含满了泪花,父亲满头大汗的去菜市场接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完后,却露出了最淳朴的笑容

那时,从徐州到四川只有一班K205次的绿皮火车,开学前,我排了几天队终于买了一张站票,可赶火车的人太多了,身材瘦小的我根本挤不进去,在月台送我的父亲一看火车要开了,赶紧我举起来,硬是从窗户上把我塞了进去。

火车启动的那一刻,他突然从窗口又塞给我50元钱,说了句:“穷家富路,在车上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别亏了身子”。当我想把钱塞给他的时候,火车已经缓缓驶离了站台。这50元钱,是父亲卖光家里所有的财产仅剩的钱,我把他的一切都带走了,这一年他可怎么过。

                   

千里迢迢来四川读书,为了给父亲减轻家庭负担,我卖过报纸,发过传单,做过小时工,送过外卖,也曾被骗子骗得血本无归,一个人在寝室喝了40多天的清米汤,直到后来四川省政府奖学金到位了,才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毕业以后,我不负父亲所望,很快在成都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从此不仅不再跟父亲要钱,还按月给他寄点回去。

为了父亲,我还萌生了一个梦想,就是在这座城市早点赚钱买一座房子,把他接到成都过几年大城市的幸福生活。

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在成都买一套房子动辄几十万,谈何容易,工作第三年,我回老家过春节,突然发现,父亲老了,背也下来,看着他苍老的样子,我忍不住潸然泪下起来,就是这副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这么多年来为这个家遮挡了无数场瓢泼大雨,换来了家的平安与我的未来。

工作第五年,我在成都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遗憾的是,房子开始装修了,他老人家却撒手而去了。

父亲的离去,一直是我这些年最为愧疚最难以打开的心结。

直到我为了人父,才真正释然,原来,作为父亲,最简单的想法就是,即便这辈子都被责任压得喘不过起来,只要子女健康成长,有个比自己幸福的未来,就心满意足了。

姓名:郝东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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