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杂叙
57、《父亲的脚》雪竹

父亲的脚
雪竹 

 父亲节那天,看着年已八十开外、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电视的爸爸,我心里突然冒出来想要写父亲的冲动,可父亲这本书太过厚重,不知从何处下笔,只得暂时搁下。
    周日下午,我照例给父亲泡脚。父亲的双脚,长的很周正,脚不大,38码,顺顺溜溜,细长。可就是这双瘦弱的脚,遍尝了世间苦难,经历过岁月磨练,写满沧桑与艰辛。正是靠着这双脚的奔波,父亲成为六十年代的大学生,又靠着这双脚,骄傲地成为国家二级运动员,靠着这双脚,父亲在校园一干就是一辈子。这双脚,曾经为这个家做了多少贡献,承载了多少重负?数也数不清!正是这双脚,成就我们这个家。我从来没想到父亲这双脚会出问题,甚至严重到连走路都难。
    看着泡在水中的右脚胖胖的,用母亲的话说像个馍馍。医生则说,是脑梗后遗症,运动减少,血脉不通,所以尽量多走路,舒筋活血。然而说到这里,医生也无奈地摊开双手,笑了笑。我知道这意味着八十多岁的父亲,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谈何运动?就是要走,也得要有人搀扶才行。父亲的脚时不时地就会肿起来,母亲听说用冬瓜皮煮水泡脚的偏方,就试了几次,果然奏效。所以家里常常备有冬瓜皮,偶尔有用不到的,就晾干后备用。
    印象中,父亲年轻时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做事雷厉风行,“咚咚”的脚步声打老远就能听到。听妈妈抱怨,做一双鞋多不容易,走路轻点不行啊。可爸爸总是面带笑容:“是你做的布鞋舒服嘛,不要忘了我是运动员,走路轻不了。”然后哈哈大笑。
    小时候,我们都是穿着妈做的布鞋长大的,父亲当然不例外,他喜欢穿妈做的布鞋,尽管是教师,穿着并不讲究。他说,皮鞋中看不中用,穿你妈做的鞋走路舒服,走多远也不累。可自从父亲生病以来,再也听不到父亲走路时“咚咚”的声响,他走路轻得几乎听不到声音,脚在地下拖着,拐杖敲在地板上“咚咚”直响。有一段时间,我心里根本无法接受,盼望着父亲有一天还会自己行走。坚强的父亲,他是我的骄傲,在我心里他是无所不能的。我不再奢求什么,只要父亲能走路,安安稳稳地、慢慢地行走就行。
    看见父亲泡在水里的脚,我的思绪不再飘飞;望着这双软绵绵的脚,我用手轻轻搓着,光光滑滑的。然而右脚颜色偏深,微微泛紫,这是血脉不通的典型症状。我撩起一捧捧的热水浇在父亲脚上,慢慢捏着,脚踝及脚面是都是肿的,手指按下去就是一个个深深的窝窝。我从小腿处一直捏到脚趾,父亲舒服极了,说,没事的,别捏了,你怪累的,我过几天就好了。靠在沙发上的父亲,看着电视,好象一切病痛都与他无关。听着他关切的话语,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滚落下来,滴滴落在水盆中。坚强的爸爸呀,你总是不惧刀山火海,即使到老也这般坚强,还处处为女儿着想,这双脚是一双运动员的脚呀,穿过跑鞋,曾在圆形的跑道上风驰电掣。我不敢抬头,怕父亲看到我红红的眼圈。
    我把脚擦干,拿起剪指甲刀,父亲的脚指甲因年老而变得厚厚的,在温水长时间的浸泡下,已经微微发白变软,我一会指甲刀,一会小挫刀,一古脑地在父亲的脚指甲上仔细地手术了一番。最后,我用手指肚摸摸父亲圆滑的指甲,长舒一口气。指甲剪好了,穿好袜子,穿好鞋子,看着父亲,父亲看我一眼说,舒服,真舒服。你真是我的好女儿。我鼻子一酸,赶忙端起水盆,进了卫生间。
    看着父亲这双一胖一瘦的脚已经四年多了,断断续续,时好时坏,父亲是从来不愿烦人的人。自从父亲生病后,我才知道,我竟然如此依赖父亲,也忽然觉得,父亲就是家里的那座山,虽然不再雄壮魁伟,但却是我们心灵的港湾、精神的依托。
    看着父亲,我忽然想起一句话:子欲孝而亲不待。如果不是父亲生病,我恐怕永远也认识不了父亲的这双脚,永远也不可能为父亲洗脚。我想,在父亲以后的生命里,这种遗憾将永远不会出现…

这是我给父亲洗脚后的照片,想要留下与父亲在一起的照片,父亲不喜照相,每每谈起,便是拒绝。手机拍照,不需要经过父亲同意,自拍。这是父亲在看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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