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
                        安徽  牛保军
    时光如水从不肯为谁停留，回想起父亲，心中有太多的眷恋与哀愁！今夜就让我打开记忆的大门，让思念的泪流个够！
    父亲已离开我们十六个年头了。那时我正在安徽师范大学读书，接到父亲病危的电话，我心急如燎地坐在回乡的汽车，多希望路程缩短些，汽车要是能飞该多好呀！大哥电话里说父亲几天都没进食了，一直昏昏沉沉的，不时喊着我的乳名。待我回到家里，空气凝重，全家人表情哀伤，都在默默地流泪，我看到父亲躺在破旧的小床上，微闭着眼，张着嘴，好像鼻子吸不过气似的。这就是我的父亲吗？多么苍老与消瘦！花白的头发更加稀疏，双眼深深陷进眼眶里，脸色黄巴巴的。这就是我可怜的父亲吗？我猜想父亲一定在与病魔日夜挣扎着，经历多少痛苦的煎熬与漫长的思念呀！我的泪不听话地流了出来，我坐在床边，双手握住父亲的左手，拉着哭腔喊：“大(爸之意)，我回来了。”父亲慢慢睁开眼，喊着我的乳名，面露一点笑色，低沉地说：“总算回来了，都齐啦！你要好好学习，一定熬到毕业，别忘了照顾弟弟。唉！我对不住你们呀，都怪我身体不好，不能陪伴你们了……”父亲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很困难地从头枕下掏出一只旧袜子，递给我，手就突然落下去，头也一下歪到另一侧。就这样，父亲永远与我们决别了，袜子里是他攒得80多块钱，他舍不得吃药，省下来让我交学费，买饭吃……而完全不顾惜自己。
    父亲弟兄三哥，大伯与三叔都读过书，唯独父亲没进过学堂。听奶奶说，那时爷爷远走他乡，后来与家失去联系，没有了音讯，缠小脚的奶奶带着他弟兄三个艰难度日，父亲是干活的能手，小小年纪就牵牛犁地，上外县拉煤，上河工挖河，动作麻利。后来父亲结婚后，我家成了大家庭。我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姐姐聪明过人，上到初三临考时，姐姐辍学了，家里人很疑惑，原来是懂事的姐姐怕考上上不起，干脆不考了，她老师来劝几次，姐姐总一个劲哭，却没参加考试。弟弟也初三辍学，去跟人学手艺了。父亲说，都上学连学费也交不起呀！我成了父亲的唯一的希望，我也只有扬鞭奋进了。
    记得在我上五年级上学期时，与本村几个爱逃学的淘气鬼玩上了，经常不到校学习功课，到河边摸小鱼小虾，到树林里捉蝉掏鸟蛋，算到快放学时就装模装样赶紧回家。这种任性的日子舒坦过了两三周，但终究纸包不住火，有一天，我们四个小孩在河边学游泳，被父亲逮个正着。他从柳树上扯下一个柳条，就往我光着的屁股上抽起来，我哪受过这样的挨打与惊吓，回到家便浑身不带劲，病了好几天，父亲搂着我的头，后悔的不得了。这下他变得温柔细心起来，给我喂饭、喂药，他说，水火无情，没大人在一起不能玩水，会淹死人的，淹死了会找不到爸爸与妈妈的！我打你太重了。都怪我与你娘太忙，没人关心你呀！我看着慈祥的父亲，享受着温暖的父爱。
    我是个听话的孩子，每学期期末，总会向家里交上我的奖状与奖品，父亲与母亲总会乐得合不拢嘴。在我18岁时，我考上了安师大。这喜讯像插上了翅膀，一时间飞遍了四村八邻。可我们真是高兴太早了，像我们这样的贫困家庭哪能一下掏出4000块上学呢？娘把家里还没长成的猪不舍地卖掉了，连地里微薄的收获，才凑够2000元，父亲几夜没合眼，上学时间临近，他寢食不安，在牛屋里老是愁的抽烟袋。最后，他狠下心来把家里的“顶梁柱”——牛卖掉了。他把拴牛绳解下来，小心冀冀地放进床头的盒子里，把牛绳换好，他搂着喂养9年的牛，泪哗哗地流下来，牛好像懂事似的，流下了两颗泪。父亲拍着牛的头说：“真舍不得卖掉你，好兄弟。对不起了，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呀！”卖牛后的好长时间，父亲常常从床头的盒里子掏出牛绳，呆呆地看着，静静地想着……终于七拼八借凑够了学费，父亲挑着我重重的行李要送我上学，他给我买了一套新衣服，笔呀本呀啥的，一样不落，说学校那大城市东西太贵。父亲穿了一身很旧蓝色的衣服，那是大哥穿小的给二哥穿的，二哥又穿小了，已经很旧了，但父亲舍不得扔去，自己又穿在身上。他说，穿孩子穿过的衣服，心里暖和。由于行李太重，父亲的身材矮小，身体也不好，不时换着肩挑。秋风吹着父亲花白的头发，日头还火火地照着他削瘦的脸，汗不住地向下掉，我要挑一会儿，父亲说，你人小没干过活，承不住的。我看着他蹒跚吃力地迈着步子，就去夺挑子，父亲胳膊一甩，说，你只讲学习就行了，能好好读书毕业，有个工作比什么都强，他淌汗也痛快！不能当个睁眼瞎，斗大的字不认识，什么事也办不好！
    真是事事难料，就在我即将毕业的时候，父亲重病在身，他为了我顺利完成学业，为了不让我回来减少花销，不让家人告诉我他生病了。大哥刚结婚不久，二哥也在处对象，父亲没钱上大医院检查治疗，只好在乡下乱投医，到底也说不清什么病，每天都大包小包喝药片，可病情每况愈下。是病魔在吞噬着父亲的生命，是贫穷使父亲在床榻上夜夜巨痛不能入眠，但我们从没见过他因痛而流泪，抗衡、忍受，从未有过叹息！坚强的父亲呀！我多么想减去您的疼痛呀！可我真的太无能为力了。
    父亲还是不舍地告别了这个苦多乐少的世界，他来了这一遭，遭受多少辛酸与悲痛！为了我走出穷山沟，他像一把弯弯的弓将我这把箭使劲地射向远方。可他也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父亲走了这么多年头了，每当夜深人静时，想起父亲，我多么后悔，没能尽孝去服侍着他，去守着他静静度过最后一段时光！失去父亲，是我心头永无改变的痛！

安徽省临泉县牛庄乡孔庄村乌庄小学牛保军创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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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保军   安徽省阜阳市作家协会会员。五年级发表处女作至今，已在《少年文艺》《教育文汇》《安徽青年报》《安徽日报》《京郊日报》《呼和浩特日报》《福建日报》《红蜻蜓》《小学生导读》《语文报》《拼音报》《语文世界》《中国校园文学》《台湾好报》等报刊发表作品800件，散文入选《诗意的红烛》，诗歌入选《2015年诗歌大观》2016年荣获《少年月刊》卷首一等奖偶有获奖。